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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个本真的诗人无法逃避的悲剧”

2021-09-30 19:17:20诗集古诗网首页
  1949年后中国的诗人看起来有大大的一批,其实只是一个人,这个人就是“大我”

  1949年后中国的诗人看起来有大大的一批,其实只是一个人,这个人就是“大我”。因为当时的理论指导写文学不能有“小我”,只能有“大我”。每个诗人必须用“我们共同的”调子和“我们共同的”语言写“一个人”的诗。无论贺敬之还是郭小川等人,现在回头看他们的诗歌,都没什么根本区别,没有艺术的个别性和特殊性。一个国家的文学一旦没有“一个人”、没有一个特别的个体的“我”的文学,而变成“大我”写的文学,那么这样的文学其实是不存在的。

  1980年代突然有一群年轻人出现,想表达他们自己的审美观、人生价值甚至生命的呐喊。这个群体的出现是不约而同的,没有任何人去刻意组织。他们的(文学)营养来自哪里?一个是来自中国的古典诗歌,一个是来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现代派的诗歌,比如卞之琳、穆旦等人的作品;还有一个来源是当时内部出版的一些“白皮书”、“灰皮书”,里面有一些外国现当代诗人的作品。除此之外,他们主要依靠的是个人关于生命的觉悟和想法,写出了很多不一样的诗歌,后来文学史上就给了这些诗一个名字,叫做“朦胧诗”。

  他们的诗歌当时投稿到诗刊去时,诗刊的很多编辑有一些是喜欢的,有一些则是反感的。而当时恰逢“”被打倒,社会在思想上相对有一点点的开放。于是,北岛、顾城、舒婷的诗歌陆续被发表。我记得当时顾城已经发表了《一代人》: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;我却用它寻找光明。”这些诗歌发表后引起了轩然大波。理论界有人批评,这些诗歌不但不是“诗歌”,而且还包含了很多负面的、非革命的倾向。但也有一批人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诗歌,是诗歌应有的样子。于是就引发了一场诗歌论战。最大的一次论战在1980年,当时的《诗刊》和《文艺报》把这两派人招到了北京的一个招待所里,组织辩论。当时参加的有几十人,但真正参与辩论的也就是十人左右,四五人赞成,四五人反对,赞成者有谢冕、孙绍振、吴思敬、我等人。当时争论十分激烈,往往一天辩论下来,喉咙都哑掉,但尽管观点不同,倒也不伤个人感情。

  我当时是赞成“朦胧诗歌”的一个“急先锋”,也正是这个原因,我才认识北岛、杨炼、顾城等人的。当时我和北岛等人常会探讨一些关于诗的话题,顾城很少会加入进来。顾城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。1981年,我还在成都的大学教书,北岛带他的一群兄弟们来成都做诗歌串联,我给北岛等人设宴接风,我把成都的一群诗人欧阳江河、翟永明、柏桦等人介绍他们认识。后来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,吃饭、游玩的时候,大多数诗人都会单独行动,唯独顾城是永远跟在北岛身边,一步不离,把北岛看成一个“大哥”,忠实地跟在后面,话也不多。后来几次接触下来,我发现顾城就是这样一个需要被保护的“大孩子”。

  1987年底,第二次和顾城接触是在香港,当时他已经和谢烨结婚,他们是去了新西兰生活了一段时间后,应我的香港中文大学的朋友黄继持邀请来香港访问的。当时顾城很想回北京,因为在新西兰生活得并不好,谋生很困难。但他的态度很犹豫,所以问我和黄的意见,我和黄继持都不好表态。那次见面之后,他们还是决定回到新西兰去。顾城很少和人谈论诗歌,但我知道当时朦胧派的那些诗人的作品他都是看过的。那次见面时,我印象很深的是顾城疑惑地问我:钟老师,你说诗歌是可以“做”出来的么?我反问他,你说呢?他说:我认为是不可以“做”出来的,做出来的诗不会是好诗。

  当时已经出道的一些朦胧派诗人中有人已经在写史诗、大诗了,顾城还在写他的小诗。所以,顾城才耿耿于怀,向我询问。我对顾城说,诗歌是不能“做”的,做出来的诗歌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。就好像徐志摩《再别康桥》这样有名的诗,因为它有太多的“做”,所以,它也不是上品的诗。上品的诗一定是天然去雕琢,是自然流出来的,这样上品的诗才有生命的真正力度。我对顾城说,你一定要坚持你的诗歌写作,你的诗歌是自然“流”出来的诗,是自然的诗。